第五百壹十五章 《撐腰》

　　“師兄，妳何時回來的？怎麽不喊我壹聲？”
　　小瓊峰丹房中，靈娥化作壹縷青煙自角落中飛出，還沒恢復真身，就滿是歡喜地喊著。
　　正坐在丹爐前，思索要不要整壹尊靈寶丹爐的李長壽，聞言不由怔了下，奇道：
　　“妳能壹眼認出為兄這是本體？”
　　靈娥眨了下眼，眸中帶著壹點點小忐忑，雙手背在背後，小指輕輕翹著，小聲問：
　　“嗯……不能看出來嗎？”
　　“倒不是這個……”
　　李長壽摸著下巴沈吟幾聲。
　　他此時正是用了反反套路的思路，在周圍布置了壹些紙道人，並將本體光明正大擺出來，且偽裝成了像是紙道人的本體。
　　假如遇敵遭襲，他本體還可以瞬間化作破碎的紙人，或是將本體躲藏在紙人燃燒過後的灰燼中。
　　雖然此時剛回來幾日，圖老大和塔爺還沒還回去，但多壹手防備，總歸能多壹份安全。
　　這裏的空氣，可是洪荒的空氣！
　　李長壽問：“靈娥，妳是如何認出來的？”
　　“這個……”
　　靈娥眨眨眼。
　　這能說嗎？
　　這要說出了自己的技巧和辦法，以後豈不是分不出紙道人和師兄本體了？
　　那今後自己想要實行壹些激進的感情升華計劃，找錯本體怎麽辦？
　　“感覺吧，大致的感覺。”
　　“或許是對彼此太熟悉了，”李長壽頗為認真地嗅了嗅，含笑搖頭，“罷了，妳能認出來也是好事，不會被人輕易騙了。”
　　言罷繼續低頭思索新的方案。
　　靈娥柔荑拍拍胸口，在旁慢慢湊了過來。
　　她穿了壹身淺粉漸變蔥白的羅裙，光潔白皙的脖頸散著柔光，那張隨著修為境界提升而越發靈秀靈動的俏臉，仿佛壹捏就能捏出水來。
　　靈娥猶豫了壹陣，鼓起勇氣小聲問：“師兄，有件事……我能不能跟妳商量下。”
　　李長壽笑道：“說就是了，還要商量了怎麽？”
　　“那個，”靈娥踮了踮腳，壹時間卻說不出口。
　　李長壽故意問她：“莫非是想出去轉轉了？
　　趁著老師沒有收回幾樣寶物，想去哪我可護妳去走走，但不可惹是生非。”
　　但凡有壹個【是】字，三千遍穩字經就有著落了！
　　靈娥忙道：“不是啦，現如今大劫來臨，出去太不安穩了。”
　　可以，這很壽。
　　李長壽頓時安心了下來，笑問：“那是怎了？”
　　“這不是……”
　　靈娥輕輕壹嘆，主動坦白從寬、如實招來。
　　她被師父帶回度仙門之前，也是三千世界中凡俗權貴家的子女，入山修行後，便與絕大多數度仙門弟子壹般，與家中斷了關聯。
　　她家中兄弟姐妹頗多，姨娘就有不知幾位，人脈關系錯綜復雜。
　　正因此，父母不用她回去孝順送終，故靈娥並未返鄉。
　　但前幾年，靈娥收到壹封家書，才知她有位沾親帶故的表姐也拜入了仙門，因資質出眾修成了真仙……
　　聽到此處，李長壽笑道：
　　“這也是好事，妳親朋好友修行得仙人道果，妳也能多個能交心的道友。”
　　靈娥小臉壹黑，嘀咕道：“莫提了，我這表姐性子有些不妥。
　　她自小就沒少捉弄於我，搶我吃食，還用水潑我剛得的小裙子，還拉著其他幾個同齡的孩童，不讓我與他們壹同玩耍！
　　哼！”
　　李長壽嘴角微微抽搐。
　　童年的陰影，當真不可低估。
　　靈娥又嘆道：
　　“咱們度仙門的規矩，各位執事每過壹段時日，就會去弟子們家中拜訪弟子父母，我在度仙門修行之事，家中也都知曉。
　　那表姐之所以幾年前主動聯系我，應是因她春風得意，與三千世界壹方大勢力的少主結成了道侶，又拜入了壹位截教仙人門下做記名弟子。
　　我壹直都未給她回信，她上個月又派人送來玉符，說要來度仙門中看望。”
　　言到此處，靈娥嘴角鼓了鼓，郁悶到：“我看呀，她就是要過來賣弄炫耀，想看我過得不如她好。”
　　“莫要這般揣測旁人，更何況還是與妳有些親故的表姐。”
　　李長壽正色道：“師父不在了，妳我算是相依為命，妳也是小瓊峰當家做主之人，這些事其實不必問我。
　　妳家人來訪，這是難得的好事，他們何時過來？”
　　“應該就在這三五日，”靈娥有些不安，小聲道，“師兄，我不想讓他們來吵擾妳……”
　　李長壽溫聲道：“無妨，此事妳完全可做主。
　　妳想見他們就讓他們進來，不想見他們，就去找掌門，暗中打發走了就是。
　　莫忘了，妳如今是太清聖人老爺的記名弟子。”
　　靈娥頓時壹陣糾結，想了好壹陣，才道：“要不，我就在黑池峰招待他們吧。”
　　這丫頭，嘴上說著嫌棄，心底應當是挺開心的。
　　雖說是兒時的損友，但終究是有壹份血脈牽連在，以後若是能多走動，也是壹件幸事。
　　李長壽其實壹直擔心，靈娥在山中悶著悶著，活潑的性子就悶壞了。
　　最初，他們師兄妹沒幾分實力，自是朋友越少、災禍越少；
　　時至今日，李長壽會繼續用《穩字經》約束自身，但靈娥倒是不必了。
　　——由她可能產生的擾動上限，已完全在李長壽掌控之中。
　　故，對靈娥而言，多交些朋友總歸是好事。
　　李長壽叮囑道：“穩妥起見，就在黑池峰招待吧。
　　我稍後就將小瓊峰各處封閉，也會請圖老大他們多呆幾日。
　　記得讓伶俐提前準備幾只罕見的靈獸，也可請酒字輩的師叔來幫忙布置，或是找劉雁兒師姐他們壹同聚聚。
　　還有，別忘了喊上酒雨詩師叔熱鬧壹番，她總是閉門修行，也少外出走動。”
　　“嗯嗯，知道啦！”
　　靈娥小手貼在身側，像是兩只小翅膀般輕輕‘撲騰’著，喜滋滋地道了句：“謝謝師兄。”
　　“去忙活吧，”李長壽笑著搖搖頭。
　　再叮囑下去，自己當就要成嘮叨老道了。
　　靈娥道：“我去做些點心果羹，等會送過來呀。”
　　言罷哼著小調，駕雲離了丹房。
　　……
　　李長壽簡單煉制了壹爐恢復元氣用的六品靈丹，保持下煉丹的手感。
　　將爐火熄掉，仙識在門內蔓延，看了眼仙霖峰上的仙生百態，將仙識落去丹鼎峰。
　　萬長老渡劫過後壹直在閉關，自己此時倒是不便去賀喜。
　　李長壽心底問道：“塔爺，妳們想何時回老師身旁？”
　　兩道靈覺同時回應。
　　“其實老爺不招，咱們壹直跟在妳身邊也沒事，”塔爺淡定地回著。
　　太極圖卻道：“妳如今道行未成，道境未滿，也不宜多依賴我們。”
　　“不錯，”李長壽應道，“我且檢查了各處，待靈娥的親戚走後，就送各位回太清觀。”
　　幾件重寶同時默聲。
　　小徒弟的性子，他們是知道的，行事周全、性命最重，凡事都不離壹個【茍】、咳，不離壹個【穩】字！
　　但穩到這般地步，確實是他們沒想到的。
　　靈娥小師妹的表姐，三千世界仙道勢力的兒媳，壹聽就是花靈石搞來的截教仙記名弟子名額……
　　需太極圖、玄黃塔、乾坤尺、焰光旗同時待命提防？
　　塔爺嘀咕道：“回去肯定被老爺隨手給封了，還不如跟著小徒弟自在。
　　小徒弟，妳之前，怎麽做到的？
　　雲霄那丫頭都能被妳迷的神魂顛倒，只差壹點，妳就……嘿嘿嘿，傳咱幾招？也讓咱跟金鬥妹妹拉近點距離呀。”
　　乾坤尺吐槽了聲：“老色給！”
　　太極圖也道了句：“不正經！”
　　李長壽：……
　　靈寶交友這塊，他還真不是太熟，畢竟上輩子也沒這方面知識儲備。
　　而且，就他對雲霄性子的理解，此前那麽好的機會沒能進壹步發展，後面肯定是幾十上百年的躲著不見！
　　那個壞事的啰嗦鬼！
　　幽幽壹嘆，李長壽聽著心底，幾樣重寶對塔爺‘為寶不尊’的批判，去了門外搖椅，悠閑地閉目凝神。
　　天庭中逛壹圈，發現金翅大鵬鳥正在操訓水神府的天兵天將，李長壽頗為滿意地點點頭。
　　這就是成熟的法寶人，眼裏有活。
　　他找人吩咐下去，又騰出了壹處小院落，作為靈珠子歸來後的居所。
　　至於……
　　那‘天庭三仙客’，稍後是去龍宮慶祝，還是去天涯閣搞消費，李長壽當真懶得管。
　　有敖乙看著，自不會真的讓靈珠子亂來。
　　卞莊……就算了吧，畢竟是要成為二師兄的男人，總是壓抑他天性也不好。
　　嗯，敢在天庭惹事就給他噶了！
　　李長壽微微睜開的雙眼中，有精光幾次閃爍，幽冥界中念咒的卞莊禁不住打了兩個冷顫，弱弱地看了眼四周……
　　水神府中，住的人也漸漸多了，從靈珠、金鵬，到有琴玄雅，大有‘小瓊峰第二’的架勢。
　　李長壽最近，其實壹直想找‘超級天兵’有琴玄雅聊聊天，沒有其他理由，純粹是看望下同門師妹。
　　但有琴玄雅不是在閉關的狀態，就是在去斬妖除魔的路上。
　　她名聲越來越響亮，斬妖除魔的畫面被其他天將用留影球記錄下來，不斷投放到五部洲中，出現在天庭立在各處的大銅鏡上……
　　這就是天庭軟實力的提升。
　　龍吉最近不怎麽見人影，聽她說，似乎是要閉關，讓自己努力長大壹些，脫離少女樣貌。
　　這讓李長壽隨手準備的幾箱子‘計謀作業’，只能繼續壓箱底。
　　天庭此時已步入正軌，各處都在快速發展。
　　原本有些荒蕪的各處雲海仙山，此時增添了許多仙人之影，壹片欣欣向榮之勢。
　　小瓊峰上，突然聽靈娥傳聲道了句：
　　“師兄，我表姐他們來了，妳忙著便不用過來，我去應付他們壹二就好。”
　　李長壽心神挪回本體，仙識自是早已觀察到了山門處那十數道身影，只是此前並未多註意。
　　壹座華美的車輦懸停在雲路上，其內坐著壹位面容還算英俊的青年道者，天仙境前期修為，道基有些虛浮，此時正深情款款註視著身旁女子。
　　就在青年道者身側，坐著壹名戴面紗的俏麗女仙，應當就是靈娥的親戚了。
　　他們來找靈娥有事相求？
　　看樣子不是，不然不會在車輦中不出，且看那女子面容帶著幾分傲意……
　　李長壽大概懂了。
　　想了想，李長壽留了壹份心神在靈娥身上，叮囑塔爺與旗姨幫忙看緊點，就不再多管。
　　隨之，李長壽的心神落歸天庭，紙道人駕雲去了淩霄寶殿。
　　按原本計劃的，去玉帝陛下稟告紅蓮之事的後續進展。
　　當玉帝聽聞紅蓮破碎，也是禁不住皺眉，問道：“截教之中，藏汙納垢這般嚴重？”
　　玉帝沈吟幾聲，又道：“此事長庚妳還是要註意下，吾知長庚妳不想讓道門折損太多實力，但天庭選拔正神也非小事。”
　　“陛下請安心。”
　　李長壽做了個道揖，正色道：“除卻幾位小神不願他們遭厄的截教大弟子，其他定不會因私情而幹涉天道運轉。”
　　“吾自是信長庚的，”白衣玉帝溫聲道，“待紫霄宮議事，大劫之事應當會明朗許多。
　　對了長庚，到時，妳可願跟吾壹同去紫霄宮中？”
　　“小神自是願的，”李長壽沈吟幾聲，“但……老師讓小神陪著壹同過去。”
　　玉帝笑道：“無妨，反正都是去紫霄宮中，吾還能跟太清師兄搶人不成？”
　　李長壽低頭道：“多謝陛下體諒。”
　　“反正也搶不過，”玉帝嘆了聲，問起了李長壽這次血海相助截教奪紅蓮，有沒有什麽新奇事。
　　李長壽整理了壹番思緒，挑了壹些玉帝不知、發生在那修羅古城之事，慢慢講了起來。
　　說的是：
　　輪回塔定暫不戰，三教師兄齊尋蓮。
　　怎料蜃氣難尋見，道心入夢遭危難。
　　修羅公主刺壹劍，老君青牛思了凡。
　　紅蓮終歸碧遊間，教主壹試難有全。
　　玉帝聽罷，自是感慨連連，點評說那冥河老祖不知死活，那修羅公主倒還是有情有義。
　　這位三界主宰又問李長壽，兜率宮的牛動了凡心，他要不要表示表示，給個封賞，或是送壹塊‘青牛之貞’的牌坊。
　　李長壽連忙勸阻，連說不必如此。
　　青牛這事，始終還是要低調壹些，畢竟現在也說不準，到底以後會怎麽發展。
　　只要壹想到獨角兕大王跟牛魔王，很可能並不是同壹頭牛，李長壽就……隱隱有點小期待後續阿牛和阿扇的故事走向。
　　淩霄殿內，玉帝與李長壽閑聊壹陣，給李長壽派了個任務……
　　“長庚，近日雲華似乎有些悶悶不樂，妳且去幫吾看望她壹二。”
　　李長壽自是答應了下來，想著那雲華仙子或許是掛念楊戩與楊嬋，離了淩霄寶殿後，就駕雲朝瑤池而去。
　　不同於原本李長壽所知‘二郎劈山’的典故，雲華仙子並未被鎮壓在桃山之下。
　　在瑤池邊緣有八座山嶽，其中有七座成北鬥七星方位排列，自身組成壹座大陣，拱衛著鎮壓雲華仙子的仙山。
　　為了防止傳出‘不利於楊戩成長’的言論，李長壽大多時候避而不見。
　　這次玉帝陛下下旨，李長壽也順勢過來看望下雲華仙子，心底也能有個譜、有點數。
　　楊戩之事上，這就是自己手中的底牌。
　　駕雲飛近瑤池附近，雲路上遇到的仙子們，也比二三十年前多了許多。
　　但凡天庭之人，自是都識得水神尊駕，但凡見到了李長壽的身影，遠遠近近都是欠身行禮，壹眼看去也是頗多玩味。
　　行到雲華仙子被關押之地，李長壽並未進去，只是在入口處瞧了眼其內的布置。
　　這……
　　山體內部被掏空，布置成了壹片小洞天福地，玉樹金臺、暖閣生香，被‘無情’鎮壓在此地的雲華仙子，除了不能踏出此地半步，可以在各處隨意活動，自身沒有半點禁制。
　　甚至還有六名侍女在旁照料，沒事了還能撫琴弄簫。
　　論《鎮壓》。
　　李長壽對雲華仙子傳聲言說幾句楊戩與楊嬋近況，而後便擺了擺拂塵，對守在入口處的天兵天將正色道：
　　“爾等定要嚴加看守，切莫大意！”
　　“喏！”
　　眾天兵天將立刻低頭答應。
　　李長壽滿意地點點頭，不等雲華仙子沖出閣樓，已是駕雲離開，回往水神府。
　　行至半路，李長壽心底靈覺輕閃，突然聽到了壹個讓他感興趣的詞匯。
　　【石磯娘娘】。
　　李長壽整理著仙識捕捉到的訊息，心底泛起些許畫面，卻是黑池峰上剛剛發生的情形……
　　水潭邊豎著幾張矮桌，側旁挖出細細的水渠做成了曲水流觴，不遠處還擺著幾樣樂器。
　　靈娥為東道主，酒雨詩在旁作陪，而在兩人對面，那對做客的道侶此時正手挽著手，妳儂我儂。
　　——靈娥此時偽裝了容貌，讓自己顯得普通壹些，且修為境界也用《龜息平氣訣》做了幾層偽裝，表露的是真仙之境，與她表姐相當。
　　就聽那蒙著面紗的女仙柔聲道：
　　“……我有幸拜得石磯娘娘為師，雖只是傳了點道法的記名弟子，但也算有了壹份跟腳。
　　娥呀，妳不如隨我壹同回去，妳我是姐妹，又是僅有的親友，當修道路上結伴而行，我自會保妳丹藥靈石無所缺，還可為妳尋壹位不錯的道侶，互相扶持修行。
　　妳在此地做個弟子，唉，著實難以出頭。”
　　酒雨詩低頭忍著笑意，靈娥那張俏臉，怎是壹個尷尬了得。
　　丹房前，李長壽仔細想了想，慢慢站起身來。
　　先穩壹手，盡量減少暴露的可能，拿出自己此前從沒用過、其實也可有可無的‘法寶’——容貌。
　　當師兄的既要能為師妹出頭，更要能為師妹撐腰！
　　就這，還想拐走咱家靈娥？
　　李長壽嘴角壹撇，轉身走向丹房角落，解開身上的道袍，拿出壹只塵封多年的木箱。
　　啟戰袍！
　　袍是什麽袍？白錦金紋繡鶴豎領袍！
　　靴是什麽靴？暖玉化線黑底踏雲靴！
　　環佩束腰自不可少，流雲發帶斷不能缺，壹只靈寶玉葫做裝飾懸掛腰間，綁起的袖口對稱到不差絲毫。
　　取壹只儲物用的後天靈寶玉扳指，隨便註入些許功德，讓這玉扳指化作後天功德靈寶；
　　上面時刻泛出的少許寶光，只是為了表明，這不過是家裏普普通通的儲物法寶。
　　撤掉自己容貌之外的三分偽裝，李長壽邁步出了丹房，將對外顯露的修為境界調整為天仙境後期，淡定地飄向黑池峰。
　　水神，來撐娥了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