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二章 趙家傳統技能

　　趙錦又跟三陽喝了酒，祝他們來年高中，春風得意，然後眾人便壹起敬趙中丞鵬程萬裏，撫安齊民！
　　聽到‘撫安齊民’四個字，趙錦只覺壹陣熱血上頭，仿佛達到了人生巔峰。
　　‘這世上又有誰能想到，咱這個賊配軍，也有當上壹省巡撫的壹天呢？’趙中丞心中暗暗激動，嚴肅的臉上便蕩漾起壹抹誌得意滿的微笑。
　　趙士禧壹直不敢吭聲，此時瞥見父親心情大好，這才壯著膽子站起身，端著酒杯道：“兒子也敬父親壹杯酒，從前都是我不懂事，惹父親生氣了。”
　　“……”趙錦聞言，深深看壹眼腰背挺直、精神抖擻的的兒子。不由鼻子壹酸，眼眶就濕了。
　　這，這，這孩子真的變了，懂事了！
　　他忙深吸口氣，點點頭，接過酒杯，仰頭喝下。然後使勁拍著趙昊的肩膀，對小弟弟的感激之情難以言表。
　　……
　　見不成器的東西表現的這麽好，趙昊便好人做到底，準了他壹晚上的假，讓老哥哥和兒子盡量多呆壹會兒。
　　待到規規矩矩目送著趙昊他們回去西院，趙士禧捏了捏藏在袖中的壹千兩會票，激動的不能自已——今晚，本少爺要把它通通花光，狠狠報復這段日子的苦難！
　　但在這之前，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——他壹定要趁這次機會，逃離趙閻王和高無常的魔爪……
　　按捺住立即出去瀟灑的沖動，趙士禧轉回正房，對正在與老妻說話的趙錦請求道：“爹，我想跟妳去貴州。”
　　“嗯？”趙錦聞言壹楞，旋即搖頭道：“那地方有瘴氣，妳還小，去不得。”
　　“那讓我跟我娘回家吧。”趙士禧只好退而求其次道：“我保證回去後好好讀書。”
　　常氏聞言明顯心動，也看著丈夫。丈夫不在京裏了，她本就計劃轉過年去，便帶著兒子回老家的。
　　“不行。”卻聽趙錦斷然道：
　　“妳這才剛好了幾天？要是離開了妳叔叔的視線，八成要故態復萌的。”
　　“爹，我保證不會的……”沒了趙閻王在眼前，趙士禧終於敢哭喪著臉控訴道：
　　“我求求妳了，我受不了了，天天被關在院子裏出操練拳，吃大鍋飯、睡大通鋪，連上個茅房都得打報告，我他媽都快忘了自己是巡撫的公子了。”
　　說著，他下意識給了自己壹耳光，然後哭道：“妳看，我現在壹說臟話，就不受控制的給自己壹耳光，爹啊，我都快坐下病了。”
　　老嫂子聞言不忍心的落了淚，趙錦卻冷哼壹聲道：“這都是為了妳好，知道嗎？不讓妳出門，是讓妳跟那幫狐朋狗友徹底斷掉。天天出操練拳，是為了改掉妳吊兒郎當的憊懶樣，讓妳變成真正的男子漢！”
　　“至於為何要吃大鍋飯、睡大通鋪，還有連上茅房都要打報告，那都是為了改掉妳的公子脾氣。”趙錦略壹猜測，又接著道：“說臟話自己掌嘴就對了，總比到處給我趙家丟人強！”
　　“妳就光向著叔叔說話，”常氏終於忍不住埋怨壹句：“就這麽甩給別人不管，任他自生自滅？”
　　“嗯嗯……”趙士禧忙使勁點頭，淚眼汪汪。
　　“老夫怎麽會任他自生自滅？”趙錦長嘆壹聲，壹臉不被理解的酸楚道：
　　“妳想過沒有，老夫這把年紀了，舒舒服服當個光祿卿不好嗎？幹嘛要去窮山惡水的貴州，去跟那些沒開化的苗人打交道？”
　　“妳不是做夢都想當巡撫嗎？”常氏小聲嘟囔壹句。
　　“那是壹部分原因。”趙錦不由嘴角壹抽，對這個不會說話的老婆子，也是無可奈何。只好直說道：
　　“還有個原因，是這廝念書不成器！老夫盤算著去貴州多立功勞，看看能不能給他掙個錦衣百戶之類的蔭襲，也好讓他將來孬好有口飯吃。”
　　頓壹頓，他又對老伴語重心長道：“現在明白我和我賢弟的壹片苦心了吧？”
　　本來按說文武涇渭分明的，但自土木堡以後，給文官子弟蔭世襲武職的情況便越來越多。兵部、督、撫、兵備道等，但凡跟軍隊沾上邊的文官，都有機會讓子孫蔭個錦衣衛百戶之類的武職，就連徐階、高拱、張居正都不能免俗。
　　畢竟這樣等於，讓後世子子孫孫都端上了鐵飯碗。占便宜沒夠的大明文官，怎能只讓武將專美？
　　其實，人家趙昊根本沒往這上頭想，他不過是想讓高武用戚家軍的模式，把那不成器的東西給整治服帖了而已。
　　只是之前他在老哥哥這裏，已經烙下了深謀遠慮的智者印象。
　　因此趙錦不由也像三陽那樣，腦補他這些舉動後的深意，然後自行領悟出了這些道理而已……
　　沒這點本事，怎麽好意思給三陽當師伯？
　　……
　　聽說能讓兒子世世代代端上鐵飯碗，常氏聞言這個激動啊。
　　在家的大兒子八成能蔭上文官，不用操心。她唯壹操心的，就是這個壹無是處的二兒子，將來可怎麽營生啊？
　　現在聽了丈夫的安排，她登時開心的直抹淚道：“妳們兄弟倆嘴真緊，有這種打算不早說。”
　　“我昨天任命才下來，怎麽早說？”趙錦哼壹聲道：“但這不成器的東西底子這麽差，不讓賢弟狠狠操練上幾年，就是蔭了官，他也過不了兵部的考試！”
　　常氏壹聽，那可了不得！
　　要是丈夫拼死拼活掙來的功名，讓兒子因為不成器給丟了，那她非得活活氣死不行……
　　想到這，常氏便拉下臉來對兒子道：“禧娃啊，這麽長時間妳都堅持下來了，娘相信妳壹定沒問題的。”
　　頓壹頓，她又狠下心道：“娘決定了，我跟妳爹壹起南下，省得我在這裏，還讓妳總是心有指望。”
　　所以說這女人真狠下心了，基本就沒男人什麽事兒了。
　　“好，夫人終於明白了壹回。”趙錦聞言大喜，馬上拍板道：“妳可以跟我乘官船南下，然後老夫拜托揚州的老叔祖，安排妳回老家。”
　　然後趙錦對如喪考妣的趙士禧沈聲強調道：“為父已經拜托妳叔父，把妳當成自己的兒子嚴加管教，直到妳進國子監念書為止。妳要像侍奉父親壹樣侍奉叔父，聽明白了嗎？”
　　“哦……”趙士禧搖搖欲墜，有氣無力地問道：“那我什麽時候能去國子監念書？”
　　“等為父給妳掙到恩蔭的時候。”
　　“那妳什麽時候能給我掙到恩蔭？”
　　“最快也得三年吧……”
　　趙士禧眼前壹黑，暈了過去。
　　……
　　等他醒來時，已經回到了熟悉的大通鋪。
　　聞著蔡家巷漢子們濃濃的腳臭味，摸著懷裏有些卷邊的會票，趙士禧默默的淌下了眼淚。
　　居然趁著本公子昏迷，直接把我扛回魔窟了，這還是親爹親娘嗎？
　　至少，也得讓我把那壹千兩花出去吧……
　　難道這錢，就花不出去了嗎？
　　夭壽啊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