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八章 鳳雛乘二

　　大堂中。
　　丁三再度老淚縱橫的給海瑞磕頭道：“感謝青天大老爺，給小民做主啊。”
　　“下去，不要耽擱本院斷案！”海瑞卻壹揮手，沈聲道：“下壹個！”
　　從丁三進來到處去，只用了半盞茶時間。
　　下壹組原被告進來，海瑞又是寥寥數語，便讓雙方乖乖在判詞上簽押。
　　這次時間更快，只用了四分之壹盞茶。
　　然後是第三組。
　　牛僉事都看傻了，壹盞茶功夫，海瑞足足判了三個案子。而且都問明究竟，給出的判決也合乎法理人情，讓原被告雙方都乖乖畫押。
　　驚得牛僉事瞪大了眼，合不攏嘴。
　　這速度、這效率，還是人嗎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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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外頭那些被告也傻了。只見壹只又壹只的‘雞’昂首挺胸進去，又垂頭喪氣出來。
　　壹個鄉紳看著前頭越來越短的隊伍，結結巴巴道：“這哪是殺雞儆猴啊，這是要把我們都當雞殺了呀。”
　　“這，這，這也太快了吧？”壹眾等待過堂的被告，也紛紛咋舌道：“這點功夫把案子說清楚都難吧，又怎能審清楚？”
　　他們忙拉住個被告問道：“怎麽回事兒？這麽快就出來了？”
　　“海公太可怕了。妳們進去就知道了，在他面前根本沒法狡辯。”那被告苦著臉道：“頂不住，實在頂不住啊……”
　　“都別心存僥幸了，沒用的。”說著他搖頭嘆氣而去。“洗凈了脖子待宰吧，咕咕噠……”
　　壹眾鄉紳面面相覷，紛紛想找地方下個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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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結果到酉時天黑透時，今日的壹百個案子，全都審理完成。
　　別說那些百姓了，牛僉事等壹眾撫衙屬官，也都佩服的五體投地。
　　“都說龐士元日審百案，我等只當是演義誇張。沒想到今日親眼目睹鳳雛再世，中丞真乃神人也！”牛僉事等人由衷的獻上馬屁。
　　“中丞半日審百案，壹個頂倆鳳雛！”
　　海瑞卻絲毫未見得色，他坐在大案後，吃著海安奉上的豆豉鹹菜配稀飯，沈聲問道：“今天又接了多少個案子？”
　　“回中丞，又是兩千。”負責收案子的田通判忙稟報道：“但申牌過後，遞狀者便明顯少了。差不多明天再有壹天，府城積壓的案子也就基本報完了。”
　　“那也少說六千起。”海瑞不禁皺眉道：“本院壹天最多只能審兩百個案子，什麽都放下，也得壹個月才能審完。”
　　‘才能審完……’牛僉事等人暗暗咋舌，這個‘才’字真是壹言難盡啊。別的官員整個任期怕都審不了六千樁案子。您老壹個月審完，怎麽好意思用‘才’啊？
　　“中丞，已經快如閃電，沒法再強求了。”牛僉事苦笑道。
　　“不行，蘇州還有五縣壹州，難道要審上半年？”海瑞卻擱下粥碗，江南百姓告狀的熱情如此高漲，確實是他始料未及的。
　　這還是他特意在告示中強調‘江南刁風盛行，非系民間疾苦、官吏貪毒、實有冤抑而官司分理不當者不準上告。’的結果呢。
　　要不是三令五申不許告刁狀，還不得不出現萬人告狀的盛景？
　　“還有其余九府壹州，本院三年任期全搭上，怕是都不夠。”海瑞愁啊。
　　‘那就別審了吧……’眾官員心說，這樣審下去，非把全江南的士紳都得罪了不可。
　　但海瑞怎麽可能半途而廢？
　　他讓眾官員先退下，對著滿桌子的卷宗尋思了整整壹宿。
　　半夜裏，牛僉事巡視防火時，見海公還在大堂上枯坐。
　　不禁又是壹陣吃驚，難道他不用睡覺的嗎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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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翌日壹早排衙時，海瑞便宣布了自己的對策。
　　“告狀百姓太多，本院獨木難支，必須要仰賴諸位大人壹同審理了。”
　　“我等遵命。”牛僉事、田通判等壹幹委員趕緊應下。
　　“本院決定，由牛僉事等九位大人每日與本院分廳問案，入夜將審結卷宗匯總於本院復核。”便聽海瑞沈聲道。
　　“遵命。”牛僉事等壹票被點到名的佐雜官，趕忙出班領命。
　　“爾等不可因為人多而懈怠，每日審結案件不得少於……”海鬥士看了看堂下這幫凡人，將要求降了又降道：“八十。”
　　“中丞饒命，我等凡夫俗子，豈能望中丞項背。我們就是不吃不睡，也審不了八十件啊！”牛僉事等人都要嚇尿了。
　　壹天最多問案五個時辰，每個時辰就要十六件——也就是壹盞茶要審結兩件！
　　雖然比起海瑞盞茶功夫四五件的神速來，還遠遠不夠看，但也已經遠超出他們的能力了。
　　壹名參議委員苦著臉道：“中丞啊，下官當知縣時，壹天審三十件案子，就已經頂天了。八十件，實在做不到啊。”
　　“是啊中丞。”另壹名姓王的委員也哀求道：“蘇州百姓民偽日滋，厚貌深情，其變千狀。我等沒有中丞的法眼如電，只能五聽三訊，仔細查問。就這樣還有十之二三兩可難決，倉促之間如何判斷？”
　　“唔……”海瑞攏須看著這群渣渣，只好無奈的再降標準道：“壹天六十，不能再少了。要是還審不完，就挑燈夜戰，審不完不許睡覺。”
　　說著，他冷眼壹掃眾手下道：“若復核時，發現誰因為時間緊，亂判葫蘆案，別怪本院翻臉無情！”
　　“是……”牛僉事等人硬著頭皮接下了這個艱巨的任務。
　　“諸位不要愁眉苦臉，本院幫妳們擬了幾條‘判案原則’，照此審理，可以加速審案，且不出大紕漏。”海瑞壹揮手，海安便將他抄寫的若幹張冊頁，分發給牛僉事等人。
　　眾人邊看邊聽海瑞沈聲道：“首先，對所有案件，無論事大事小，都必須以是非曲直為基礎依法處理，絕不能再像以往那樣和稀泥！”
　　牛僉事等人聞言壹臉迷糊，心說這跟提高效率有什麽關系？
　　便聽海瑞沈聲解釋道：“以往官府，為了息事寧人，斷案時總喜歡‘四六分問’。謂之給原告以六分理，亦必給被告四分。給原告六分罪，亦必給被告四分。這樣兩者得利相當、吃虧亦相當，可以避免壹方憤激再訟。”
　　牛僉事等人紛紛點頭，他們九個都做過州縣正堂，不然海瑞也不會用他們分廳問案。剛才中丞大人所言之‘四六分問’，正是他們當年審案時，息事寧人之法寶。
　　去聽海瑞冷喝壹聲道：“天下曲曲直直、自有正理！四六之說，鄉願之道，興訟啟爭，不可行也！”